七月。阳光刺眼,树叶暗绿,树影浓重,热浪灼人。莫北收拾好行李,颠簸,从一个城市去往到另一个城市,仿佛惊弓之鸟,紧张,急切,为着快速到目的地。
这一路,像极其漫长的一个梦,轮回,反复,醒不了。无数次的告戒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见他了,可是这是第几个最后一次?记忆是最最破旧不堪的,记不住,便丢弃不要了,仅此而已。若真是他的唇蛊惑了她残存的魂魄,那么她想,终究是活该。只能所谓宿命,所谓命中注定,所谓前世孽缘。
深夜十二点十分,莫北从浑浊车厢中拖着行李下站。天空呈现浅青色,风吹来,微凉,于是单手环抱身体,借此取暖。
检票口破旧,无人看守,一米宽的铁栏杆分流人群。浑浑噩噩跟随黑压压人群前行,听不见内心任何言语,寻不到任何启示,空茫,连回声都消失殆尽。抬头,借着昏黄灯光,看见男人在灯下驻足,烟雾袅袅升起,眼睛微茫。身型高大,肩膀宽阔。
他接过行李,摁灭烟头,顺势揽住我的肩膀。亲昵微笑,露出两颗微尖虎牙,和脸颊浅浅酒窝。脸孔气质,仍然与记忆相符。倔强桀骜,冷漠疏离。
他唤她“丫头。”
乘车至凤凰沱江边。下车,踏着略微凹凸不平的石板路缓行,达到青稞家庭式小客栈。他住此处,已数月,无工作,自由散漫,远离家乡,远离熟悉气息。不喜与半生不熟人接触,似熟非熟,却往往对你早有评价,如一张白纸,早已如既定痕迹,难以更改。往往面对陌生人,会自在从容,应付自如,多言,敏捷。
他住三楼,单间带露台和卫生间。木质小楼。上楼时踏着暗黄木楼梯,听它发出咯吱承重呻吟,内心窃喜。放好行李,进卫生间洗一个温热充满蒸汽的澡。毛孔都愉悦呼吸。穿好简单碎花连衣裙出来,他已经买好早餐。特色牛肉米粉,粉丝白嫩细滑,牛肉汤汁浓郁。还有金黄脆口油条,和当地竹叶包裹蒿草混合糯米粉制成的糍粑,包裹细红糖干桂花末,微溶。清香,甜腻。食欲甚好,大快朵颐。他在一旁满眼喜悦。
他带她逛着古朴美丽小镇。沿街小店小摊皆人头攒动。各类银饰,木梳,牛角梳,扎染印花蓝布,纸伞,草编拖鞋,草帽,热闹非凡。沱江江水不急不缓,自有一番品格。途经出借当地苗族服装以供照相小店,禁不起诱惑。欣欣然换上,带好繁复,叮当作响的头饰,我抿嘴微笑,远视沱江,他持自带卡片机追随她的身影。
夜晚,点了简单饭菜。老板和他早已熟稔,破例让他们在房间小露台吃饭。摆上小圆桌,他要了啤酒。兴致很高,夜风习习,相谈甚欢。说起从前往事,他大笑,垂下眼睛,脸孔笼罩淡淡忧郁阴影。她亦然。
伤感弥漫。
过往
偌大的房子,自家修葺。三层,十来个房间,空旷天台。盆栽花早早已枯死凋零。剩暗灰色的花盆陪伴干涸黑色泥土。房间许久没有人住,渐渐遭灰尘,蛀虫,阴凉气息侵蚀。他一个人住其中一间,彻夜打开电视机,听它发出人声,驱赶内心存在恐惧,寂寞。
父母在三岁时离异,决绝,迅速各奔东西,成立新家,孕育新生。快得另人诧异,他不明白,太小的他跟着外婆,不大明白其中道理。只觉费解,难过。
外婆陪伴至十六岁。剩下他一人。
他躲在房间不肯出门。外面哀乐彻夜呜鸣。日出到月落。蜷缩在墙角的他,盯着自己影子的变换倾斜。一度泪流满面,累了,觉得全身干渴,大口喝水,继而眼泪又止不住滚落。开始灼烫,渐变成冰凉泪滴,心惊肉跳。
莫北在高二时,随同做生意的父母,搬家至他家隔壁,转学与他同班。这已不知是第几次转学。太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