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纪
若干年后,我站在某个阴冷潮湿的街头,看着雨雪以一种傲视之姿混合着嘈杂的帘音洒落向这个城市,细碎的雨点伴随着翩跹的雪花浸染在每个路人的眉角发梢。每当有汽车从沾满水渍的街头驶过都会溅起星星点点的泥点。立春不足月余,残余的冷空气在雨雪的催化下依旧让人感觉到蚀骨的冷。偶尔有风吹过的时候,路面积水的地方都会荡起一圈圈明亮有致的涟漪,如同过往破碎的流年。这时所有旧时关于雨的模糊情节都会变成一幅幅组图,生鲜明亮的展现在眼前,那些或温情或清冷的浮光掠影,如同清亮的溪涧,从我命途中汩汩而过。
如此看来,十岁以前的生活是简单明亮的,如同一株散发着绮丽清香的植物。
清晰的记得,还未来小城生活之前,自己是以一种袋鼠般的生活状态存在的。无论奶奶去哪里都会将我抱在怀中,那种驼绒般厚实温暖的存在让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争不取的年岁,直到后来与我同龄般大小的孩子一边用食指在满布污垢挂着两道鼻涕的脸上比划着,一边唱着“羞~羞,把脸抠……”的童谣声中,我才在满怀羞怯和战战兢兢中走出奶奶怀抱的。
对于家乡人来说,雨季总是一个相对温暖而又闲适的时节,人们有了足够的理由搁置下所有的农事。潮湿多雨的日子里,空气里弥散着泥土生涩呛人的味道和花枝树叶枯败腐烂的气息。大人们以一种相对愉快的氛围聚在一起打扑克或者看些肤浅滑稽的电视剧,小孩子光着脚丫湿漉漉的在雨水里打闹,偶尔会有邻家女人呵斥自家小孩回屋的声音。
爷爷总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坐在那把“吱~拗”作响的藤椅上打开老式的收音机听些传统戏曲节目,然后在秦腔声嘶力竭的嘶吼声中将我放在他脚背上,在双脚一起一落之间让我感受如同荡秋千般的快感,或者将我抱在怀中用他生硬而又艰涩的胡茬在我脸上滑过,逗弄得我“咯~咯”发笑。爷爷身体健硕硬气,略显发福,脸上线条明朗而又清晰,看得出来年轻时应该是个俊美的男子。
家乡的房屋大多是人字形瓦房,内部由粗壮的檩椽支撑,倘若是那种年久失修的碰到雨水天气多半会漏水。我就读的小学就属于那种年代久远而又疏于修葺的,大凡下雨雨水多半会顺着斑驳的墙体流下来,以及小块小块泥巴从房顶掉下来。学校会选择在这种时候给学生放假直到雨季结束。
雨季总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值得挥霍。
闷热逼仄的日子里连阳光都透着一股子变质糜烂的气息。长时间的雨水会让人从内心开始霉变,如同潮湿阴霾的藤蔓植物般滋长。大凡这种时候,我都会趴在奶奶的腿上,奶奶用她柴草般满布粗茧的手指在我的背上轻轻扑索,梳理我内心的戾气和不安。我就那么静静趴着,如同一只打理皮毛温存良顺的猫一般。
午后的时候雨水会顺着天青色的瓦片倾泻下来形成密不透风的帘网,瓦片与瓦片堆砌交接的隐秘角落疯长着毛茸茸的绿色的苔藓,它是时光蜿蜒而过的网状脉络,覆盖着过往腐朽不堪的内核。土质地面经过雨水冲刷后变得细腻光滑,从而会出现许多细小的浅窝,雨水滴落后会形成大小不一的气泡在水面飘过,然后如同光精灵般隐匿不见,接着不断会有新的气泡产生,无休无止,宛若轮回。
和小伙伴在一起玩耍总是愉快写意的。
大雨滂沱之后,总是有大把大把荒芜的让人沉闷无比的光阴需要消磨。
我们会在彼此激励的眼神中将自制的纸船放进水里,然后在满怀希冀的渴望中注视着纸船一路颠簸摇晃地在水面上驶过,经常会有谁谁谁的纸船没有行驶多远便摊开成一团纸的样子漂浮在水面上,然后就听见他捶胸顿足的声音。
又或者,我们会趿拉着塑料凉鞋在老房子背后长满野菜坑坑洼洼的田野上搜寻泥鳅之类的生物。我们小心翼翼地绕过灌满泥水的坑洞找到一处泥鳅可能出没的地方,然后用木棍柴火棒等简易工具扒拉开湿滑的淤泥,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