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夜里 做记者工作的朋友发来一篇邮件 他说 在这个命运坎坷东方国度里 似乎灾难从未停止过 那些正在经历痛苦别离的人们 他们是那么善良 这一次他只是想安静的 向他们祝福
————假如我是遇难者之一 文 / 竹丝
其实这篇文章动笔写过好几次,最后总是半途而废,今天又要上路了,我知道如果现在不写出来,就会彻底放弃了,出境后我不会再关注这个事件,不是不想,而是为生存奔波根本没时间没条件去关注,但我心里有话想说,憋着我很难受,当然我也不能确定这篇文章就能生存下去,但如果写了,至少会让我好受一点点。

说实话,前几天我激动得不行,26号那天我带相机去了温州几家医院,没什么其他目的,只是想看看受难者。做为一个普通公民,我们身上都肩负着一定的家庭责任,我们没办法毫无顾忌地去做一些事情,愤怒是没有用的,以卵击石的做法也是不可取的,所以我不想对不在我能力范围的事情感兴趣,但“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现在我才能明白鲁迅先生当时在写这篇《纪念刘和珍君》时的心情,我知道有良知的媒体人这些天所经历过的挣扎,大部分的文章都不可能刊登,他们的心情比我沉重很多,但生活依然需要继续,我会继续上路,记者朋友们也会有新的采访热点,忘记历史意味着背叛,不管历史书如何描述这次事件,但我相信走入此次事件真相的人决不会选择遗忘。
一个公民在他人的死亡面前,有没有权力表达他对死亡事件的看法?我想在这片土地上,是很难做到的。但能不能允许一个人自问自答,我想知道假如我是遇难者之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到底会做些什么。

这几天想了很多,傍晚我坐在岸边思考生与死,大海在眼前喘息着,海鸟在水一方任意嬉戏,渔船偶尔在视线里出没,我伸出手触摸太阳,阵阵暖意传来,生命的质朴气息缭绕在我左右,在这种时刻,我很想说,点滴的感动常在,所以热爱生活吧。但我不能,我发现我的眼里都是泪水。你不知道生命的下一刻是什么,那些遇难者跟我一样,有的人只是出差在外,他怎能想到他踏上的是不归路。拿我自己来说,如果当时我是从上海经宁波到杭州,然后再回温州,我极有可能也沦为遇难者。当然我很幸运,此刻我活得好好的,但是你能保证你就不是下一次事故的受难者?一个人在受难,他就是代表人类在受难。翻看我们的历史,你看到多少受难的人们?杀戮从来都是一种传统,共和国也不能例外。而更重要的是,在历史之外,你能想到曾出现过多少令人发指的死亡事件?
有的人死了,会开全国性的追悼会。有的人死了,他的亲人会痛哭流涕。有的死了,留给爱他的人是永恒的创伤。有的人死了,却被挂上了一顶失踪的帽子,留给寻找他的人一个令人惊叹的问好。有的人死了,无声无息,只是一颗灵魂完成了他的旅程。但死又是那么公平,在死亡面前,任你是皇帝是罪犯,任你是富可敌国的企业家还是沦落街头的乞丐,任你生前如何辉煌或者如何潦倒,当死来临的一刻,没有一个人可以多停留一秒,没有人可以带走世上的任何东西。所以我从来没有担心过死,当然我见过太多怕死的人,其实我很羡慕怕死的人,一个人怕死,证明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他留恋的东西。在该失去的都失去后,死反而是一种解脱。但是如果让我在这么一辆列车上莫名其妙地死了,我也不甘。就是说,连我这种对生根本没有什么留恋的人也不能接受这样的死法,可想这次事件有多么可恨。如果我是现场的记者,如果我是遇难者家属,在面对那样的新闻发布会,我完全无法想象我会做出什么样的行动。但是你无法阻挡可耻的行径继续流转,也许这就是默无声息的缘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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