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感小记

自杀7次的猫

 时光二题 

    其一

    浅浅的午睡，梦见妹妹林猫穿着她那丑丑的绿裙子，倚在窗边。阳光斜斜的打在她的脸上。她依旧像只猫一样慵懒。我走过去，对她说：走，穿上鞋子，出去走走！

    那应该是一个午后，或者是黄昏，要么是刚下过一场雨，阳光显得很细。我几乎无法用文字来表达那种情景所具有的感觉。她大概是刚刚睡醒，总之，没有满腹心事。然后我走过去，过道很狭长，我走过去，对她说：走，穿上鞋子，出去走走！

    或许那是在我的家乡潮州，或许是在别的地方。林猫大概还在穿布鞋走路的年龄，还没学会穿高跟鞋。我应该有充裕的时间来散步，时光像铺满田野的看麦娘一样松散地围在我的身边。我决定邀她出去散步，或者一前一后，或者并道而行——我们兄妹正是青春年少，还要长长的路要走，不在乎小路崎岖，也不在乎树叶尖上的水珠光芒刺眼。我决定出去散步，于是对林猫说：走，穿上鞋子，出去走走！

    其二

    楼梯上的黑色玻璃，就是一面面镜子。白天，楼道较暗，从外面看这些玻璃是镜子；晚上，楼道的灯亮了，外面的光线黑了，从里面往外看，是一面镜子。

    这天晚上，骤雨初歇，四个学生站在楼梯上，手搭在彼此的肩膀上，站成一排，对着玻璃笑。对他们来说，玻璃以外的世界——树木、楼宇、车辆、行人——都是不存在的。显然，他们只从镜子里看到四张年轻的脸，一脸天真，并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四个男孩在镜子前面炫耀着他们深厚的友谊。他们的眉梢眼角还没有绽放，还没有从一个男孩长成粗犷的男人。面对这样的情景，我被深深地震慑。我似乎记起十年前，我和我的伙伴们，也曾经站在各种各样的镜子前，卖弄着各种姿势，以为这四个人便天下无敌。

    现在，每天早上醒来，我在厕所了撒了一泡大尿，然后对着镜子刷牙，我总是看到我自己。在镜子前面埋头苦干，匆匆忙忙赶着时间。

    今天早上，我走到镜子面前，对镜子里面那个人说：你好！早上好！

    2008年6月

    人生的运算法则

    让我安坐下来吧。如果这是深夜，我将看见自己在丛林之中跋涉，而现在是黄昏，窗外的风景随着光线变换着自己的颜色，此刻，它们全都让自己红起来。我用照相机，但没法拍下这种红，透心的红，一路铺过去，无论草树还是楼房，全都在红色的光彩中荡漾起来。

    我们用眼睛来确认时光的消失：颜色的变迁，楼房的倒塌或建立，鸟的飞起和停住，树叶的黄落和绿长，池水的涨落，风的寒热——再用时光来交换空间：用二三十年的时光来交换一百多平方的房子——或者用时间的付出来换取速度：将自行车换成具有更快速度的汽车，从两个轮升级到四个轮……我们在长大，我们首先是渐渐认识这个世界，孩童诗意的眼睛渐渐地凝固下来，这个时候，人生运算着它的加法；紧接着，人渐渐逼近中年，就如我现在，开始应该运算人生的乘法，房子妻子孩子车子，或者是，自己买第一双筷子，给自己添置一张属于自己的桌子，外界物质的逐渐丰富，也让我们内心的风景渐渐地复杂和紧张起来；及至过了不惑，大概便是减法，身体的零件渐渐失去它的光泽，人开始变得慵懒，眼神变得迟缓，欲望缩减，斗志消停，开始进入心如止水的年龄，必须如此，也只能如此，不如此便是逆动，必然会带来更多的苦恼；而最后，人生的除法开始运作，原本握在手里的东西，会慢慢被动或主动地交了出去，一直到连自己也把握不住了，飘飞了，大概就是灵魂升仙的时候了吧。

    你能走多远？你能爬多高？你想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想如何布置自己的一次性人生？

    还是让我安坐下来吧。黄昏已经切换成了夜，大概只有灯火让自己安静下来。而再依次瞭望星空的时候，你是否感悟到什么？梦境已经渐渐清晰，这个世界上交叉的时间和空间，像不同的列车，在做着相同的动作，经历着彼此平行的幸福和痛苦，无论是皇帝、商人、民工、妓女还是乞丐，每个人感受幸福的标尺是一致的，不同的是彼此心中滋长幸福、浪漫、幽默的心灵土壤有着不同的质地。于是，人生的加减乘除像一条河流，流经不同的土地，会发出不同的回响和呼喊。

自杀7次的猫

2008-8-20

    鲁迅的山海经

    鲁迅用儿童的视角，写了一篇文章，叫《阿长与〈山海经〉》。我佩服鲁迅的记忆力，他能将童年的感觉记得如此清楚，以至可以在成人与儿童的感觉之间自由穿梭。

    儿童视角的获得就是要解放自己，放开自己，从而还原童年的某些感觉。鲁迅还原这些儿童感觉时，首先想到的绝对不是批判什么，或者要去教训什么。有些论者说鲁迅在这篇文章中是批判迷信和阿长的愚昧，我认为是不妥的。恰恰相反，鲁迅在不惑之年，回到童年，他是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刀剑，带着爱出发的。

    在最黑暗的时候，鲁迅将手伸进童年提取力量，但他并非一味地将自己融进记忆里，不仅仅是去温习儿时的安乐窝。当鲁迅架着记忆之舟，走进童年这片深海时，他不但去打捞往事，也为记忆中苦难的人们带去了鲁迅式的悲悯。

    如何将自己从具体的亲历事件中解放出来？关键在于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心胸和心智去包容和批判。这是因为大是大非的标准在心中已经渐渐明晰，一些东西变得可以原谅，一些东西变得可以理解，还有一些东西变得可以理解不可原谅，最后，必然有某些东西是不可理解也不可原谅的。记忆经过岁月的沉积，会越来越层次分明。美丽的，将会更加美丽；丑陋的，将被重新划分，一部分因为时间的积累而变得可爱，因而美丽起来，而另一部分，则因为岁月重新的考量而露出真面目来，变得更加丑陋。因而，从某种意义上讲，记忆是一面哈哈镜。

    正因为时代已经远去，而自己已经长大或者变老，所以在傍晚重新欣赏早晨的花朵，就将获得一种俯视的角度，多了一份自由操控的能力。鲁迅此时，已经有能力放大原先的滑稽，悠悠地切入人物的不幸，对人物的不幸多了一份岁月的无可奈何和沧桑变幻的心照不宣，将不幸转化为一种快乐，这就是文字的戏谑和狂欢。用成人的眼睛去打量往事，这些本来严肃进行的往事都因为时间的落差而蒙上了一层滑稽的色彩。就如同我们看卓别林严肃的表情时却不禁发笑——严肃到了晚年，就是枯燥；当这种过了头的严肃隔着岁月的屏幕，失去了它的功利性，那就成了滑稽。

    童年视角，就要求你眼中的每一种事态，都是超越功利的。比如孩童之间的友谊，是不计较功利的，不会因为你是高官子弟，你是富家子弟，我就要和你一起玩；也不会因为你贫穷，你成绩不好就嫌弃你。鲁迅对故乡社戏的怀念，对豆角的怀念，对儿时故乡食物的怀念，对印刷粗拙的《山海经》的怀念，对粗俗、矮胖的阿长的怀念，都是超越功利的。他不会因为《山海经》印刷得不好，就将它逐出记忆，也不会因为阿长睡觉时张成一个“大”字以及她的种种缺点而批判阿长，相反，他对自己的长妈妈，是充满了深刻的同情和无边的悲悯的，是充满了怀念和深深的祝福的。

    最后说一点，关于笔锋的自由。一个人写文章，如果能让自己的笔解放出来，能放下对主题的固执，自由地出入各个领地，那么他笔下的文章就自然具备了自由的魅力。自由是一种魅力，或者说自由的精神是一种魅力。比如王小波写文革，他就能够从文革的悲苦中把自己的笔解放出来，从而获得另外一种自由的精神境界。当别人在大哭大闹的时候，王小波把一切都变冷了，他静静地看着，冷冷地说着，慢慢地道出这个世界的荒诞所在。鲁迅也是一样，他写阿长，是十分自由的，首先因为阿长是个小人物，她的丑态背后是她的憨厚，她的愚昧背后是她的善良。鲁迅欲扬先抑，先写阿长无关痛痒的毛病。为什么说无关痛痒？因为阿长身上的毛病，都没有涉及一个人最根本的品质问题，没有大是大非。其实人有时候是因为一些小缺点而变得可爱，比如孙悟空和猪八戒，他们身上的缺点也让人物的性格更为丰满和讨人喜欢。一个时刻谨慎，不表露任何缺点的人，其实是刻板而让人敬畏的。鲁迅写阿长的丑态，其实也是将人物拉到了读者面前，不但亲切，而且可以触摸。

    这样的写法，将自由还给阿长，也将自由还给鲁迅自己。还是回到那个问题，儿童视角就是解放自己，就是抛弃功利，重拾大爱——爱一个人就会爱她的全部，不会刻意回避她的小缺点。突破这一层，笔锋就自由了。

    文学地图上的亡灵 



    人来到这个世界，是要来享受人生的。天伦之乐，鱼水之欢，尊严和幸福，这些都是生的价值。文学的痛感，是希望更多的人从相同的痛苦中找到欣慰，在痛苦中获得生活下去的勇气。而假如对生存的感觉无法体察，对人生的悲苦没有告慰，对心灵的雅俗无动于衷，而只在乎那些评判，那些被权威的城堡所压住的嘶哑喉音，那么，还有谁敢去为那些没有人知道的小路命名呢？

    20081226

    读书悲世

    近

自杀7次的猫

 2008-11-14

    寂寞时时反顾

    日暮西山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安静下来。在骨子里扎根的寂寞，柔软地生长开来。

    现在几乎不写信，也不敢再去翻看以前的书信，包括情书。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自己已经过了爱情的年龄，只有寂寞，是时时属于自己的。

    无论在哪里，无论在什么时间，我都时时可以发现自己只是孤身一人，无所凭依，无所替代，无所分享。

    情绪和感觉，有时候并非文字和语言所能完整表达的。它们都是三棱锥，搁在心里，把你刺痛。这么些年来，我只能享受着它们的伤害，欣赏着它们的毒液，寂寞的毒。

    那些和我一起长大的生命，都自己立在属于自己的枝丫。关于彼此的记忆，除了照片和文字，已经变得模糊，如在风雨之中看荷花，隐约翻转，只能得到一个模糊的印象。

    要善待那些能和你一起共享记忆的人。

    你的存在，有时并非属于你自己的。那些欢笑和眼泪，有一部分是寄存在别人那里的。

    幸福彼此平行，而记忆是交叉的。

    在无意间翻看了数年前写给别人的书信，那些字句，已经隐隐有些陌生。它们把我带回幽深的记忆之林，在那里，刀光剑影，欲望昏黄，大火燎原，星星起落。生命的老死，记忆的消失，终究是躲不过的。我有保存旧物的坏习惯，但我知道保存不了整个回忆，整段人生。

    应该笑自己太贪心了。从小我就是一个贪心的孩子，因为我要的，总是得不到。

    把整个人生都放进作品里吧，我要不停地写，不停地让它们凝固下来。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前行，而寂寞时时反顾，给我温暖，也给我辛酸。这大概是我眼光幽远的原因吧。

秦川

很是欣赏！

刘少楠

很好的习惯，都要比我勤快多了。

wang_shawn

老兄，你写的文字我写不出来，先赞一个。

不过，太消极了吧？为了寂寞而寂寞？为了什么而什么那就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个人感觉，冒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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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在哪里，无论在什么时间，我都时时可以发现自己只是孤身一人，无所凭依，无所替代，无所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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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这是你偶尔有的孤独感，我也偶尔有过，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阳光灿烂的。现在好了，应你那句话“不停的努力快乐”，直道努力着不停快乐！

 

 

[quote user="自杀7次的猫"] 2008-11-14

    寂寞时时反顾

    日暮西山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安静下来。在骨子里扎根的寂寞，柔软地生长开来。

    现在几乎不写信，也不敢再去翻看以前的书信，包括情书。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自己已经过了爱情的年龄，只有寂寞，是时时属于自己的。

    无论在哪里，无论在什么时间，我都时时可以发现自己只是孤身一人，无所凭依，无所替代，无所分享。

    情绪和感觉，有时候并非文字和语言所能完整表达的。它们都是三棱锥，搁在心里，把你刺痛。这么些年来，我只能享受着它们的伤害，欣赏着它们的毒液，寂寞的毒。

    那些和我一起长大的生命，都自己立在属于自己的枝丫。关于彼此的记忆，除了照片和文字，已经变得模糊，如在风雨之中看荷花，隐约翻转，只能得到一个模糊的印象。

    要善待那些能和你一起共享记忆的人。

    你的存在，有时并非属于你自己的。那些欢笑和眼泪，有一部分是寄存在别人那里的。

    幸福彼此平行，而记忆是交叉的。

    在无意间翻看了数年前写给别人的书信，那些字句，已经隐隐有些陌生。它们把我带回幽深的记忆之林，在那里，刀光剑影，欲望昏黄，大火燎原，星星起落。生命的老死，记忆的消失，终究是躲不过的。我有保存旧物的坏习惯，但我知道保存不了整个回忆，整段人生。

    应该笑自己太贪心了。从小我就是一个贪心的孩子，因为我要的，总是得不到。

    把整个人生都放进作品里吧，我要不停地写，不停地让它们凝固下来。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前行，而寂寞时时反顾，给我温暖，也给我辛酸。这大概是我眼光幽远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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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7次的猫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前行，而寂寞时时反顾，给我温暖，也给我辛酸。这大概是我眼光幽远的原因吧。)

  一直在行走 灵魂在游离  于是 错过了许多

  当珍贵不可复制的那些   无心的还是有意的  那些都已经是无力挽回的境地

  怀疑生命 置疑时间的 真实性

  真正的孤独  是你明明知道这一切 都不是自己与之抗挣获取的 却还试图挽留

  为之努力过的 化做一个永久的秘密 永久的 即使你不断的重复 不断的复制 它永久的深埋在记忆的土里 随着身体一日一日的老去了 那些 或是养分 或是伤口 

  可以爱上一个人  也可以习惯一个人

  什么样的生活方式 对我来说 不重要

  只要 不悲伤 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