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魂 文 关中雪 娘总喜欢在丫头跟前絮叨我小时候的事情,其实那些往事好多我都不知道。 小学校离家有四五里路,每天早中晚的来回跑着,孩子们都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偏偏就我不喜欢,老是单蹦一个。我知道哪个沟坡上有那些没人管的野果树,也知道哪棵树上的柿子熟的最早也最甜。我知道哪片麦地里套着豌豆,也知道哪块地头的粪堆上有几棵瓜秧,那上面有几个快要成熟了的香瓜。我知道河里哪块石头下、河边哪个冒着水泡的小洞里藏着大螃蟹,我也知道哪片芦苇丛里的虾蹦子最多最肥。用母亲的话说:除了不知道全村八十三户都有什么人,沟上沟下,沟前沟后,河里塬上, 没有我到不了的地方。反正书包没有一天是空着的,总能给家里带回来点意外。在那个年月,那些可是大人小孩都眼馋的稀罕物。 娘说小时候的我贼胆大,除了人以外什么都不怕,有件事我是记得地。 总是有孩子来找我搭伴,我却从来也不理他们:哼!玩游戏时都不带我,现在却来找,门都没有!终于有一天激起众怒,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围起来欺负我,怎么打起来的已记不清楚,只记得衣服扯了,书包带断了,鼻血也流了,手脸都破了,是哭着回家的,当然没少了娘的一顿臭骂,心里恨恨的。第二天下午早早走,沟边的草丛里经常有那种两尺来长的小青蛇出没,边走边找着,还真让我碰到了,轻快的走到跟前,迅速的抓起尾巴使劲一甩,蛇瘫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不知在哪听到的,说是蛇没有关节,骨头抡散了就不会动,至今我也没弄清那条蛇是真的瘫了还是被我摔死了)。兴奋的等着,那些人来了,远远的看见我就喊着起哄,中间还夹着几个臭小子,没有人发现有异常。近了、又近了、到了跟前,有个手里还握着根树条子。终于面对面了,蛇就在我脚下的草丛里,谁也没有发现。我要沉住气,要出其不意,僵持了一会,他们还是仗着人多,逼了上来。飞快的拎起那条蛇舞动着,“哇-----”他们比我还快的跑散了,听到有惊吓的哭声,我胜利喽!没心没肺的上完课,连蹦带跳一路欢呼的跑回家,没进门就傻眼了!娘堵在门口, 满腔的怒火都写在脸上,有个小子的娘在旁边添油加醋的诉说着,好象是他们家的孩子被我把魂吓丢了,正躺在土炕上发抖,满嘴说着胡话。知道自己闯祸了,任由娘骂着,脑门差点没被手指点穿。 娘捉了家里的红公鸡,拿着簸箕,还在罐子里摸了四颗鸡蛋狠狠地挖了我一眼后出门了, 我知道她是给人家的孩子叫魂去了。“蛋娃呀-----回来”听着娘一阵紧一阵慢的喊声,公鸡的叫声,拍打着的簸箕声沟道里回荡,我躲在门后面边流着眼泪边不服气的在心里嘀咕着:看你们以后谁还敢欺负我,下次再要敢打我就找条更大的放你领子里吓死你! 也只是那么想着,晚上躲在姐的被窝里,梦里无数条蛇向我爬来,我发烧了,冷水敷脑门热水擦腋窝,娘使尽了招数,连过年时剩下的半瓶白酒都被拿出来用了还是不行,这下轮到娘为我叫魂了。娘喊哑了嗓子,拍破了簸箕,公鸡被打的半死也没起作用,我还是被她半夜背着走了十几里的路去乡里医院打针了。其实我比他们还怕蛇,只是被气急了才想到那种招。 全村的人都晓得我家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再也没有人敢来欺负我了。只是我再也不敢看无论大小的蛇了,再也听不得那让好多孩子好奇,让我却无比恐怖的叫魂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