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文人,大都自命清高,恃才傲物,鄙视金钱仕途若如粪土。但是,他们的骨子里头真正清高者寡。说是不想混迹官场,不愿占据政界一席座椅,其实无时无刻不在做着入仕之梦。如果埋没乡野,坐而论道,寂寂无名,那只是一时的无奈之态。本就睨视群伦,却又学养不凡,怎能不呼“我辈岂是蓬蒿人”?!“贤不贤,才也;遇不遇,时也。”这是落魄文人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叹的是自己空有大才却没人赏识。李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尼采在自传里的第一句就是“我为什么这么聪明?!”,还有厚黑教主李宗吾,他的大名的本意就是我只宗法我自己。所以文人喜欢作官,总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过去,由于文人没有独立的经济地位,做官则是他们的唯一出路。所谓“学而优则仕”,就是这个意思。因了文人被人称为秀才,于是有了一句老话,“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言外之意,是说文人干不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其实,历史上的许多大事都是文人直接或者间接干的。多少贪官污吏,哪个不是在文人的笔下曝光。悉数英雄楷模,哪个不是在文人浓妆淡抹下名扬天下?有人认为“文人不治国”,一般成不了帝王。其实,三国时期的魏武帝曹操,你能说他不是文人么?回首历史风烟,秦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汉代的“文治武功”,曾让我们引以自豪。宋朝,在一个党项、契丹、女真等北方少数民族日益强大的特殊的背景下,仍然重用文官。虽然“只识弯弓射大雕”的成吉思汗凭其神勇无比的铁骑横扫欧亚大陆,也征服了以文官治国的宋朝,可他自己最终也为宋朝所征服。 然而,弱质书生好出大言,自古皆然。从历史看,只要是才名远扬的著名文人都曾被权贵提携过,其中多人还特别受到帝王的青睐。照道理说,文人都曾有过时来运转的光景,但他为什么还是仕途不顺呢?史料告诉我们,文人一旦入仕,便会得意忘形。孟子就曾很自负地称,“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嵇康看透了官场的黑暗,不与司马集团合作,甚至写下《与山巨源绝交书》,口无遮拦,桀骜不逊,既无阮籍的隐约其辞,又无山涛的平稳老练。余光中在《寻李白》里说,“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剩下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李白第一次接受唐玄宗邀请,到京城做官。具体做什么官,能有多少权,还没摸清楚,他便一声长啸“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真是还没给他上颜色,他就想开染坊呢。王安石刚当上宰相,屁股还没坐稳,就把宫廷内部的老臣宦官、军队各派系的头头脑脑全不放在眼里,搞起了改革维新。英国女王来到中国想要认识钱钟书,外交部派人请他,结果钱老抛下一句“不是一路人,没有什么好谈的”,硬是让人家女王灰头土脸,下不来台阶。台湾学者李敖放言,“五十年来和五百年内,中国人写白话文的前三名是李敖、李敖、李敖。我深信,我这一辈子,其他的功德都不算,光凭好文章,就足以使我不朽。‘纵笔所至不检束’,把白话文写得气象万千,光芒万丈,这种中国功夫,是谁也抹杀不了的。” 文人除了好狂,好嘴,好名之外,还特别地看不起小人。有史以来,文人老是和小人过不去。在诗酒风流的文坛,小人通常是被文人捉弄的对象!可是文人却不知道,世上两类人种万万不可得罪,一是小人,一是女人。因为,小人随时可能成为你的上司。然而,文人认定了某某是个小人,便会不分轻重,一律不给面子。李白明明知道如要施展政治抱负,高力士是不能得罪的。因高做了太监几十年,位高权重,一手遮天。可是李白的傲骨犯了,竟然叫老太监帮他脱鞋。高力士虽然场面上忍了下来,但在暗地里几次进谗,便搞掉了李白。其实,无论是什么人,打从心里来说都是要面子的。你不给人家面子,人家自然也不会给你面子。有时文人或许还会心狠手辣,比如王安石变法杀人无算,孔子杀少正卯寒颤也不打一个。但叫文人老起脸皮去拍马屁,去阿谀看不惯的人,他们也是根本做不到的。很难想象,让李白去学安禄山,叫杨贵妃为亲妈;让硬汉嵇康不奏气势悲壮的《广陵散》,而为司马昭弹奏软绵甜腻《百鸟朝凰》……于是,历史上的文人诞了一批异端,给本来呆板无彩的封建历史注上了一丝活力。例如,“母丧食肉,能啸善琴”的阮籍,“非汤武而薄周孔”,酷爱打铁的嵇康,“以天地为房屋,以房屋为衣服”的刘伶,还有那个“非圣无法,以异端自居”的李贽……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历史上的不少文人都曾涉足官场,但是大都浅尝辄止,像是火中取栗的猴子,很快就缩回了被烫伤的爪子。陶渊明乃是名门之后,曾在官场混了十三年。此后直到去世的20多年里,陶渊明一直过着躬耕自足,吟诗怡情的生活。秦朝的李斯,官至丞相,于文坛也是独居鳌头。然而,到了秦始皇撒手西去,赵高指鹿为马的时候,李斯终被腰斩于咸阳。蒲松龄有点像从《儒林外史》里走出来的人物,据说考了30次举人,一直考到六十几岁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