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逝的那份爱

乐谱

    有一份爱，随着生命的终结，也就走到了尽头，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爱，爱情的主人公，就是我儿时的爱情与亲情的给予者------我的表舅。
    表舅是我远方姨妈的弟弟，按理说我应该称呼他为表舅，我从小到大却直呼他的大名----程强，因为他只比我大一个月，而且从幼儿园到高中，我们都在一个班里念书，称呼他怕同学们笑话我，就和他约定不许跟别人说我们之间有亲戚关系，否则我将永远不理他，他满口答应，竟然遵守诺言，班里的同学还真没有谁知道我们的关系。他特别关心我，如果我的学习下降，上课不认真听讲，他都会像特务一样把这些信息反馈给我的父母，让我少不了挨一顿批评，我就跟同学们说，因为他叫程强，所以脸皮比西安的城墙还厚，他竟然不生气。别的同学一说这句话，他就会很生气，几天都不和人家说话；家里人如果谁这样说他，他也会几天不理人。我有些奇怪，为什么我这样说他，他没有不高兴呢。
      高中快毕业时，同学们流行恋爱跟风，说谁喜欢谁谁谁，说某某某在追求某某，帅气的程强当然也有自己的梦中情人 -- 芳，我不喜欢芳，长相还算清秀的她，仗着爸爸是老师，就有些娇蛮无横，爱出风头，极爱占小便宜，报复心特别强，我真不知道程强会喜欢上她，对他的做法不满意，很生气。
       特别是那天碰见他们手挽手从我眼前走过去，看着他们那种目中无人的表情，我气愤不已，追上程强，踹了他几脚，程强拍拍裤腿上的灰，没有吭声。一旁的芳沉不住气了，左手抓住我的衣服，右手就想对我挥耳光，怎么没有反应，抬头一看，芳高举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原来是程强抓住了她的手，说道：“放开她。”
     “我偏不，她是你什么人？”娇蛮的她用力一推，我摔倒在地上。程强赶紧把我扶起来。
       啪的一声，芳的脸上挨了一耳光，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温顺的程强会发怒。
     “你等着，会有你好看。”芳撂下这句话，气冲冲地走了。为此程强付出代价，这是后话。
     “你干吗打她？她不是你女朋友吗？”
     “傻瓜，那只是同学们开玩笑硬让我们凑成一对的。我真正的女朋友和我从小一块长大，但我永远也得不到她。”说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落荒而逃。
      我们的家族势力很大，生意遍地，家族人口众多，为了防止家里人用婚姻交换生意，所以长辈们家法规定不准近亲联姻，否则家法处置，逐出家门。我们从小都要牢记，而且必须无条件去恪守。当他露出这些话语时，我早已心知肚明，自己拼命学习，努力做一个好学生，全是给他看的。爱情之花早已在我心中盛开，只是女儿家的羞涩让我难以启齿，我发誓上大学之前就向他表白。
      其实，我也知道从小到大，他一直比较关心我：下雨的时候，书包里总是备着两把伞，怕我忘记带伞；天冷的时候，总会在我冲出教室的一刹那，替我把围巾围好，帽子带好；天热的时候，总是拿着两杯杯水，书包的沉重小菜一碟；放学的时候，总是等我玩够了，才拎着书包，骑着自行车带我回家；放假的时候，总是买来早点,等着爱睡懒觉的我起床，陪着我写作业，玩游戏……
      太多太多的回忆，让人心酸，他就像我的大哥哥一样，陪着我度过快乐的童年，走过懵懂不知的少年。
      直到我考取大学，他却以几分之差落榜，我劝他去复读，他却说家里安排他去经营生意，不想再去远航。我知道他是怕我伤心，成绩还算优秀的他，在高考期间发高烧，发挥不理想。本来在体育方面可以加分的他，因为我的缘故，得罪芳，也就得罪芳的父亲 -- 体育老师，他暗中做手脚，所以没有加上分，这些事都是后来我家的人想办法查出来的。既然，程强决定了的事，我也没有办法更改，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次他这么坚定自己的选择，以前我们意见不同时，他总是听我的，我很纳闷，很迷茫，自己为此困惑了好长时间，闷闷不乐，他也不安慰我，装着没看见一样，他和以前判若两人。我郁闷啊！
      在我临走的前一晚，好多同学相约酒吧，借着酒意，我醉意濛濛对程强说：“你不是我的表舅，只是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儿时伙伴，还是我一生中想依靠的人，你等着，我大学毕业后，就做你的新娘，等着我好吗......”
       程强用手捂住我的嘴巴，不让我再继续说下去，把我拉到一个角落，脸上布满凝重，盯着桌上的杯子，缓缓地说道：“玫尔，不是我想拒绝你，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可想，我也很想和你一起去上大学，在同一所大学里照顾你，看着你快乐生活。可是发觉自己已经情不自禁地爱上你，我感到惊慌失措，寝食难安。因为我是长辈，是比你高一倍的长辈。在家族的规章制度之下，我们的爱是苍白无力的，要是我们俩走到一起，那我们的家族上下风波不断，鸡犬不宁。更重要的是，我不想你受到无尽的伤害，我宁愿自己现在痛苦，也不愿你生活在长久的痛苦抉择中。你长的那么好看，心地又善良，会找到如意郎君的，我祝福你！”
       他在逃避现实，他不想我受伤害，宁愿自己把所有的痛苦一个人扛。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已经无可避免地失去那份爱情，和他之间拥有的只能是亲情，爱情在我们的家规前止步，那是不伦之爱，那是无力之爱，家族的人是不会接受的。他知道如果自己坚持自己的爱情观点，我就会一定会追随到底。从小娇生惯养、任性刁蛮的我，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换取这份爱情的，哪怕是冒着被逐出家门的危险。其实我更了解他顾虑自己给不了我幸福，更不想让我在不安中生活一辈子，我也舍不得离开自己的亲人，知我者程强也。
       面对无言的结局，我也无话可说，坚强的我，早已泪流满面。程强拥我入怀，擦干我的眼泪，轻声说道：“玫尔，我希望你幸福，快乐，看着你高兴，就是我最大的快乐。不管将来如何，咱们彼此的幸福就是对方最得的快乐，来我们拉钩约定。”那一晚，从未喝过酒的我，让自己醉的一塌糊涂，用酒精麻痹自己，好让自己永远别清醒。
       在外地上大学的期间，我和程强联系频繁，戏谑他什么时候找一个女朋友，千万别比我小，第一我不会叫她，第二我会欺负她，电话那段传来他爽朗的笑声。让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我，多少有一丝安慰，告诉他，如果有一天我带一个外地的男朋友回家，他一定要替我把把关，好好考考他，看看他能不能成为合格的如意郎君，他还高兴地答应，保证完成任务。
       既然得不到这份爱情，我大学毕业之后，就留在外地找工作没有回到家乡去，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世界。这期间我和程强之间的联系就逐渐少了，因为我的工作不稳定，我经常换工作，居无定所，手机又老丢。再说坚强的我，在漂泊的日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宁肯自己喝白水就馍吃，也不想伸手问家里要东要西，这不是我们家族人的做法，我们家族人都遗传了这种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想其他人跟着担忧的优良传统美德。
       2008年国庆节，我领着外地的男朋友回家时，接我的小妹悄悄告诉我，程强昨天去世，死于车祸。他刚谈了一个女朋友，在给女朋友挑选生日礼物回家的路上，被醉酒的司机撞到之后，从身上碾过去，当场身亡，场面很残忍，惨不忍睹。年仅26岁的生命就这样凋谢，我不能接受，前两天还和我同电话，让我领男朋友回家和他一起喝酒。
       我对小妹说：“我的二小姐，你别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会吓死人的。”
       妹妹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家里人知道你和他最要好，所以吩咐上上下下封闭这一消息，我这是偷偷告诉你的，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否则爸爸会拿我试问。”我晕倒在车上，醒来之后，执意要去看他最后一眼，送他最后一程。可是爸爸怕我的身体吃不消，硬是拒绝我的要求，连家门都没有让我们进，就用车强行把我和男朋友送到几十里外的外婆家去，想让我忘记悲痛。
       在外婆家的后山上，我一呆就是一天，什么事也不想干。眼前总是挥不去程强的影子，在恍惚中感觉他向我走来，轻声说道：“玫尔，大懒虫哦，快起来吃饭啰！”
       睁眼一看，才发现是男朋友端着饭碗站在我身边，远处外婆拄着拐杖微笑看着我，我不忍拒绝这份深情，默默的就着眼泪吃完碗里的饭。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和程强曾相约，不能守望爱情，但一定要守望幸福，彼此的幸福就是我们最大的快乐。
      程强已经在没有车来车往的天堂里安息，不久的将来我也会来到那个世界，也许我们还会相聚。
      真的，我很怀念你-----我的表舅。